※斷刀描寫有。
「過於寵溺、順從主上,無法成為一名稱職的近侍。」被黑色布料包裹的手指畫過資源調度表,指尖點在木炭的殘存量上,「若是資源不足,會讓整個本丸的運作停擺;若是緊急遇到敵襲,本丸的安全就會受到威脅。」
長谷部握緊拳頭,眼直直地盯著數量已經降到十以下的木炭,被直指錯誤的沮喪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口。
「有時必須要強硬地阻止主上,雖然擴充重步兵軍備很重要,但維持基本運作才是第一要務。」
燭台切抬起眼、看見長谷部低落地垂下眼瞼,輕輕地將資源表折起,「你現下認為現在該怎麼處理呢?」
「……讓短刀們聚集,短時間內在周遭採集木炭。」長谷部下意識地咬緊下脣,悶悶地回答。
「過於操勞的話,會引起短刀們的群起抗議。」燭台切挑起被瀏海蓋住的眉、掩藏情緒。
へし切長谷部會是一位優秀的近侍,無庸置疑,他的工作能力、忠誠心、戰場實力足以讓所有人肯定,但僅只有強大絕不足夠。若是無法考慮同伴的心情,危急時會成為致命的弱點,如果無法讓所有人在主上與近侍的率領下團結一致,面臨危險時可能會變成一盤散沙。
即使他一年來學習該如何體諒他人……偶爾的偶爾,還是會做出有利於整體、卻使人心生不滿的命令。
「以訓練的名義,讓他們參與京都夜戰吧,只要得到資源就立刻回營。降低戰損,也增加實戰經驗,既可以蒐集資源又增加練度,會是較好的方針,也不會讓短刀們不滿。顧及同伴的心情也是身為近侍的工作之一,所有人都必須工作,但該怎麼讓他們心服口服或是開心地做,是你的職責。」
「……我了解了。」
「這次,由你去和一期一振跟短刀們告知吧。」燭台切站起身,整平坐皺的褲子。
「我知道了。」長谷部挫敗地揉臉、讓自己別被這點困難打倒。他也拿起文件,跟在燭台切身後走出公務室。
「這次的工作就拜託你了,我相信你能夠做得很好。」燭台切回頭看向他,僅剩的金眼彎起溫柔的弧度,「你會成為優秀的近侍的,へし切君。」
長谷部握緊拳頭、反射性地抗拒這個稱呼。他厭惡源於信長公的暴行而來的名字,那並非榮譽、而是烙印在刀刃上的羞恥。本能地張口想對燭台切光忠說些什麼,卻在望向那抹沉黑背影時黯然沉默,轉身離開。
──へし切君。
這個稱呼已經被喊了一年,多少次抗拒都被燭台切光忠無視、多少的憤怒都被時光磨去稜角,徒剩無奈的硬塊梗在喉嚨。
他知道原因。
這個本丸曾經存在「へし切長谷部」,而那把長谷部卻戰死沙場,據說是為了保護燭台切。
他停下腳步,看向已經入夏的天空,一片碧藍的天空上沒有白雲點綴,夏季熾陽驕傲地撒下過於刺眼的光,他忍不住瞇起眼。
一年了。他還記得他第一天來到這個本丸、也是在跟今天一樣炙熱的夏日。主上露出複雜的情緒,緊緊握住他的手,「我很開心你來到這裡,長谷部君。」
其他的附喪神用親暱到詭異的態度輕拍他的肩、或是小心翼翼地對待他。只有燭台切光忠彎起金色的單眼,客氣生疏地向他伸出手,「初次見面,還請多多指教,へし切君。」
那時的他厭惡地瞪著燭台切,要求他更正稱呼。燭台切卻只是笑了下,依然故我地喊他へし切。
直到知道此處曾有過同樣的刀時,他才解開因為稱呼而造成的險惡氛圍。這個男人──比誰都深切地認知「長谷部」早已不存在於任何地方,在他的眼中,他只是擁有同樣外表的存在,所以才以『へし切』做為區別。
他默認這個稱呼,即使他一點都不喜歡。那一聲聲的「へし切」,像把錐子尖銳地刺上心臟。但刺耳的稱呼之下,燭台切光忠認清現實的筆直目光和教導他如何成為近侍的溫柔,讓他一次次地握緊拳頭、嚥下憤怒和苦澀。
長谷部搖搖頭、將思緒從過去抽出,專心地尋找短刀們,終於在他懷疑那些短刀是否都被派出去、打算明日再談時,找到一期一振與他的弟弟們。
稚幼的短刀纏著一期一振和骨喰,喊著想出去海邊玩,鯰尾也在一旁跟著起鬨。一期一振輕撫亂那頭純金的長髮,笑得無奈。
「一期一振。」長谷部在亂嘟起嘴前喊了一期一振,並對那些短刀們說了明日必須要執行的命令。
有些孩子們躍躍欲試、興奮不已,熱暑也無法讓他們對訓練和戰鬥的熱情退去;有些孩子皺起臉,對出陣這件事發出不滿的抱怨。
長谷部看向粟田口的孩子們,低聲地說,「麻煩你們了。」
孩子們眨眨眼,那些委屈的抗議聲頓時收起。
藥研輕拍長谷部的手臂,彷彿在鼓勵長谷部做得好、又像對長谷部說「交給我吧」。
長谷部感受到藥研的的鼓勵,手輕輕放在藥研的肩上,再次對短刀們說聲麻煩了,才轉身離開粟田口家族的視線範圍。
他站在飄散檜木香味的走廊上,遠遠地看著鯰尾大聲嚷嚷、而他的兄弟露出淡淡的困擾和無奈。
「出征的時候不知道可不可以順便去海邊,天氣這麼熱!」
「對耶,去海邊玩水一定很痛快!」
「沒主上的同意,不能隨意去別的地方和逗留……啊、後院有大池子,詢問主上可不可以在那邊放滿水吧?」
「耶……那只是戲水池、不是海邊呀!」
「那試著鋪滿沙看看吧!」
「好主意!後藤!」
長谷部看著一期一振和那些孩子們討論該如何在本丸營造「海邊的氣息」,一邊根據他們的話語想像從未去過的「海邊」。
酷熱下、腳踩在涼爽的水中,一波波的拍上小腿的浪帶來涼意,退去的海水則捲走腳底的細沙。那會是怎樣的感覺?一定很舒服吧。海邊啊……他也、
「……想去海邊看一看啊。」
「へし切君想去嗎?」
突如其來的問句直道出內心的願望,長谷部彷彿被驚嚇的大型犬,微微聳起肩、僵硬身體,冷靜過後、回過頭看卻發現是噙著笑意的燭台切時,無法克制惱火地瞪向對方。
「抱歉,嚇到你了。」被兇惡地瞪視,燭台切笑著道歉、轉移話題似地重複方才的問句,「へし切君想去海邊嗎?」
「……」長谷部仍然兇惡地瞪著燭台切,被聽見願望的尷尬讓他無法輕易地放下,他執拗地瞪著燭台切,直到他眼睛發酸、燭台切堆滿歉意的笑容仍然沒有卸下。
……算了,燭台切也不是故意的,也是他不小心說出口才被知道。
「……就算想也沒有機會吧。」長谷部嘆了口氣,「主上交代的事還沒有完成,而且只有我去──」他瞥了眼吵著想去万屋的短刀們,「也不公平。」
燭台切無奈失笑,卻在即將笑出聲前將失禮的笑聲壓回喉嚨深處,只有脣角微微勾起,「你願意陪我去一趟嗎?」
「啊?」長谷部呆愣地發出疑惑,這人在說什麼啊?隨意離開本丸、原因是出去玩,還要他一起?就算是近侍也──
「主上也同意,他認為我擔任一年多的近侍是該休息了。」燭台切看穿長谷部的猶豫,「工作我暫時請鶴丸さん代理,沒問題。」
「……讓鶴丸代理才有問題吧!」太陽穴隱隱抽搐,燭台切是認真的嗎。長谷部忍不住用手指按著額頭。
「雖然平時鶴丸さん愛鬧愛玩也不怎麼正經,但該認真的時候卻比誰都可靠喔。」燭台切彎起眼角,露出信賴的微笑。長谷部愣愣地看著那抹微笑,心底深處卻泛出苦澀。
──他第一次看見燭台切信賴安心的笑容。
「是這樣嗎。」長谷部低聲呢喃。
「若是我不在時,有問題也可以找鶴丸さん幫忙。」
「不會有那種時候吧。」
「誰知道呢。」燭台切拍拍長谷部的頭,「去做外出準備吧,我們會沿著遠征路線走,那邊已經確認是安全的路線,不必全副武裝,開心地玩吧。」
長谷部讓燭台切的手在頭上揉搓一陣子後,突如其來地拍掉燭台切的手,「你把我當小孩子嗎。」
「抱歉。」收回手,燭台切輕拍長谷部的肩、轉身離開。
或許是錯覺、又或許是預感。
燭台切光忠那道可靠沉穩的背影彷彿即將消逝──長谷部想舉起手抓住燭台切的外套,濃烈的不安吞噬他的心臟,深深吸口氣,他告訴自己不過就是胡思亂想罷了。
──燭台切光忠會一直在這裡的,不是嗎?
長谷部回到他自己的房間,褪下護具、卻習慣性地帶上刀。他揉揉眼,靠在牆邊放鬆身體,想起剛剛的事卻又覺得自己愚蠢。
燭台切光忠不會消失、也不會離開他,那隻金眼直直注視著他。縱使那分被掩藏的暗戀不會被接受。
他緩緩地閉上眼。
「睡著了嗎,へし切君。」鈍重的腳步聲與沉穩的問句落在他的腳尖前方,他張開眼站起,對光忠拿起刀,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好了。
「這可不是準備好了。」燭台切忍不住地輕笑出聲,但他卻又像早就料到長谷部只會把護具褪下,逕自把拿在手上的草編遮陽帽扣在長谷部的頭上,「海邊的太陽很大,不防曬會曬傷的。」
「你自己呢,不帶嗎?」長谷部彆扭地將草帽壓低,一身便裝的燭台切真的很稀奇,他第一次看到沒有穿上外套的燭台切。
「我就不用了。」
「喂。」長谷部不悅地板起臉。
「我已經有做別的防護措施了,你別擔心。」
「什麼?」
「塗上可以防曬的油了。」燭台切比比他的臉,但長谷部卻看不出與平常有什麼差別。
「出發吧。」
「嗯。」拿起燭台切帶來的一部分隨身行李,長谷部走在燭台切的身旁、踏出本丸。
很稀奇、這一切都是第一次。
沒有背負任何責任跟任務,只為了『遊玩』而走出本丸,這是第一次。長谷部不習慣毫無負擔的走出本丸大門,忍不住左看右瞧,彷彿初次發現原來這條路的兩側都是一片翠綠。
長谷部的腳步不自覺地越來越慢,燭台切也配合地放慢腳步,讓微微瞪大眼、努力觀察四周的長谷部能欣賞沿路風景。
「真是太好了。」燭台切呼出口氣,將手向上伸展,像是終於放下重責大任般露出輕鬆無比的表情。
「什麼?」長谷部慢半拍地回應。
「放下重責大任的感覺。」
「……難得出來放鬆一次真的不錯。」長谷部不想承認想偷懶的心情,拐彎抹角地同意燭台切,「也就表示回去必須要更努力,才不會辜負主上讓我們休息的心意。」
「也是呢,要加油啊,へし切君。」
「你也是。」長谷部撇過眼,「現在盡情地放鬆,回去就要繃緊神經了。」
燭台切沒有回答,他只是直直地看著前方。長谷部也沒有追要答案,他好奇地四處探看。此時此刻的氣氛,舒服地讓他不想說話。
「你也是第一次出來嗎?」長谷部放鬆過頭似地問了平常不會問的問題。平時他們的距離總是隔著兩步,不遠也不近。那是燭台切刻意拉開的距離,他進、燭台切就退,他想拉住燭台切的手、燭台切就會客氣地迴避,他想那是前一個「へし切長谷部」的原因,所以他也配合不追問任何過去的事物。
「是啊,以前沒有機會出來。」燭台切有些訝異地挑起眉,卻仍然回答長谷部的問題,「以前我對近侍的工作無法上手,要顧及本丸的全部,說實在真的太困難了。」
「當我還是副手的時候,每天只顧著寫文件跟清點材料,有時還得勸架,一點休息時間都沒有呢。」
「……過去的近侍,是へし切長谷部嗎。」長谷部裝作毫不在意地問。
「對。」
「是怎樣的人?」長谷部深深吐一口氣,讓自己的聲音別顫抖。
「へし切君有興趣嗎?」
「……嗯。」
「長谷部君是個頑固的人。」視線從露出複雜神情的長谷部的臉上拉回,燭台切直望深遠的蒼穹,對長谷部說了一年來從未提過的往事。
「欸?」長谷部微微呆愣,但卻又不意外地想:因為也是へし切長谷部,所以本質相同也是必然的事。
「頑固、高傲、嚴肅、暴躁、愛恨分明,而且笨拙得不得了,上了戰場就像匹脫韁野馬,拉都拉不住,在戰場上很容易失控,非常麻煩。」
「……喔、嗯。」長谷部呆愣地點頭,他曾未想過會從燭台切的口中聽見一連串的缺點。燭台切和第一把長谷部感情非常好,是真的嗎?
「但那個人非常可愛。」
「……啊?」
「雖然頑固又嚴肅,卻不是不願意聽他人意見的人;雖然高傲、卻只是不善於交際,會在不小心得罪人時偷偷塞了很多自己喜歡的甜點作為賠罪;雖然暴躁,但也不會亂發脾氣,如果嚇到人了,他會立刻收斂自己。」
「嗯……」長谷部嗅著越趨濃郁的潮騷氣味,喉嚨不斷發澀。
「那個人啊、長谷部君──他喜歡紅豆羊羹,明明甜得不得了,他卻可以一口一口的咬下,還會不顧我的意願的分我一小塊,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,我也習慣那種甜味。習慣真的很可怕。」
燭台切的眼底現在映入的是什麼呢。長谷部注視他的側臉,卻看不清燭台切那隻金色的眼中會是什麼景象,現下只能看見朦朦朧朧一片。往日彷彿刀鋒般銳利的金,此時此刻卻像蜜般甜美,浸泡在回憶中的燭台切像是擁抱世界上最美好事物的男人。
「長谷部君非常笨拙,連撒嬌都不會。他常常撞上我的手臂,彆扭地看著我,當我問他要不要一個擁抱時,他又會撇過頭、紅起臉,說隨便我。真的是非常不坦率的人。」
長谷部低下頭,腳已經踩在沙灘上、意外得很燙。他想,眼角的濕潤是因為太燙了,一定是這樣沒有錯。
「那個人非常固執,一點都不會考慮別人的心情。」燭台切脫下鞋子拎在手上,腳踏入溫暖的海水,薄脣勾起苦澀的笑意。那雙眼總算看著長谷部,那隻蜜般的眼現在卻浮出悲傷的色彩。
長谷部握緊拳,他不能擁抱、安慰這個男人,這個男人不屬於他的,而是已經折斷的へし切長谷部。
「他啊,實在太過固執、獨斷,完全不考慮我的心情。只會考慮到大局,在戰場上唯一還保有機動力的他成為誘餌,讓我們安全逃走。」燭台切深深吸了口氣,將哀傷壓回胸口。一年來,他都是這麼做的。「但這是當時最好的判斷,我知道。」
「我接受這個現實,把他碎裂的刀身埋在後院。」
「……是嗎。」長谷部低聲回應,聲音乾澀的連他自己都嚇一跳。
「過於寵溺、順從主上,無法成為一名稱職的近侍。」被黑色布料包裹的手指畫過資源調度表,指尖點在木炭的殘存量上,「若是資源不足,會讓整個本丸的運作停擺;若是緊急遇到敵襲,本丸的安全就會受到威脅。」
長谷部握緊拳頭,眼直直地盯著數量已經降到十以下的木炭,被直指錯誤的沮喪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口。
「有時必須要強硬地阻止主上,雖然擴充重步兵軍備很重要,但維持基本運作才是第一要務。」
燭台切抬起眼、看見長谷部低落地垂下眼瞼,輕輕地將資源表折起,「你現下認為現在該怎麼處理呢?」
「……讓短刀們聚集,短時間內在周遭採集木炭。」長谷部下意識地咬緊下脣,悶悶地回答。
「過於操勞的話,會引起短刀們的群起抗議。」燭台切挑起被瀏海蓋住的眉、掩藏情緒。
へし切長谷部會是一位優秀的近侍,無庸置疑,他的工作能力、忠誠心、戰場實力足以讓所有人肯定,但僅只有強大絕不足夠。若是無法考慮同伴的心情,危急時會成為致命的弱點,如果無法讓所有人在主上與近侍的率領下團結一致,面臨危險時可能會變成一盤散沙。
即使他一年來學習該如何體諒他人……偶爾的偶爾,還是會做出有利於整體、卻使人心生不滿的命令。
「以訓練的名義,讓他們參與京都夜戰吧,只要得到資源就立刻回營。降低戰損,也增加實戰經驗,既可以蒐集資源又增加練度,會是較好的方針,也不會讓短刀們不滿。顧及同伴的心情也是身為近侍的工作之一,所有人都必須工作,但該怎麼讓他們心服口服或是開心地做,是你的職責。」
「……我了解了。」
「這次,由你去和一期一振跟短刀們告知吧。」燭台切站起身,整平坐皺的褲子。
「我知道了。」長谷部挫敗地揉臉、讓自己別被這點困難打倒。他也拿起文件,跟在燭台切身後走出公務室。
「這次的工作就拜託你了,我相信你能夠做得很好。」燭台切回頭看向他,僅剩的金眼彎起溫柔的弧度,「你會成為優秀的近侍的,へし切君。」
長谷部握緊拳頭、反射性地抗拒這個稱呼。他厭惡源於信長公的暴行而來的名字,那並非榮譽、而是烙印在刀刃上的羞恥。本能地張口想對燭台切光忠說些什麼,卻在望向那抹沉黑背影時黯然沉默,轉身離開。
──へし切君。
這個稱呼已經被喊了一年,多少次抗拒都被燭台切光忠無視、多少的憤怒都被時光磨去稜角,徒剩無奈的硬塊梗在喉嚨。
他知道原因。
這個本丸曾經存在「へし切長谷部」,而那把長谷部卻戰死沙場,據說是為了保護燭台切。
他停下腳步,看向已經入夏的天空,一片碧藍的天空上沒有白雲點綴,夏季熾陽驕傲地撒下過於刺眼的光,他忍不住瞇起眼。
一年了。他還記得他第一天來到這個本丸、也是在跟今天一樣炙熱的夏日。主上露出複雜的情緒,緊緊握住他的手,「我很開心你來到這裡,長谷部君。」
其他的附喪神用親暱到詭異的態度輕拍他的肩、或是小心翼翼地對待他。只有燭台切光忠彎起金色的單眼,客氣生疏地向他伸出手,「初次見面,還請多多指教,へし切君。」
那時的他厭惡地瞪著燭台切,要求他更正稱呼。燭台切卻只是笑了下,依然故我地喊他へし切。
直到知道此處曾有過同樣的刀時,他才解開因為稱呼而造成的險惡氛圍。這個男人──比誰都深切地認知「長谷部」早已不存在於任何地方,在他的眼中,他只是擁有同樣外表的存在,所以才以『へし切』做為區別。
他默認這個稱呼,即使他一點都不喜歡。那一聲聲的「へし切」,像把錐子尖銳地刺上心臟。但刺耳的稱呼之下,燭台切光忠認清現實的筆直目光和教導他如何成為近侍的溫柔,讓他一次次地握緊拳頭、嚥下憤怒和苦澀。
長谷部搖搖頭、將思緒從過去抽出,專心地尋找短刀們,終於在他懷疑那些短刀是否都被派出去、打算明日再談時,找到一期一振與他的弟弟們。
稚幼的短刀纏著一期一振和骨喰,喊著想出去海邊玩,鯰尾也在一旁跟著起鬨。一期一振輕撫亂那頭純金的長髮,笑得無奈。
「一期一振。」長谷部在亂嘟起嘴前喊了一期一振,並對那些短刀們說了明日必須要執行的命令。
有些孩子們躍躍欲試、興奮不已,熱暑也無法讓他們對訓練和戰鬥的熱情退去;有些孩子皺起臉,對出陣這件事發出不滿的抱怨。
長谷部看向粟田口的孩子們,低聲地說,「麻煩你們了。」
孩子們眨眨眼,那些委屈的抗議聲頓時收起。
藥研輕拍長谷部的手臂,彷彿在鼓勵長谷部做得好、又像對長谷部說「交給我吧」。
長谷部感受到藥研的的鼓勵,手輕輕放在藥研的肩上,再次對短刀們說聲麻煩了,才轉身離開粟田口家族的視線範圍。
他站在飄散檜木香味的走廊上,遠遠地看著鯰尾大聲嚷嚷、而他的兄弟露出淡淡的困擾和無奈。
「出征的時候不知道可不可以順便去海邊,天氣這麼熱!」
「對耶,去海邊玩水一定很痛快!」
「沒主上的同意,不能隨意去別的地方和逗留……啊、後院有大池子,詢問主上可不可以在那邊放滿水吧?」
「耶……那只是戲水池、不是海邊呀!」
「那試著鋪滿沙看看吧!」
「好主意!後藤!」
長谷部看著一期一振和那些孩子們討論該如何在本丸營造「海邊的氣息」,一邊根據他們的話語想像從未去過的「海邊」。
酷熱下、腳踩在涼爽的水中,一波波的拍上小腿的浪帶來涼意,退去的海水則捲走腳底的細沙。那會是怎樣的感覺?一定很舒服吧。海邊啊……他也、
「……想去海邊看一看啊。」
「へし切君想去嗎?」
突如其來的問句直道出內心的願望,長谷部彷彿被驚嚇的大型犬,微微聳起肩、僵硬身體,冷靜過後、回過頭看卻發現是噙著笑意的燭台切時,無法克制惱火地瞪向對方。
「抱歉,嚇到你了。」被兇惡地瞪視,燭台切笑著道歉、轉移話題似地重複方才的問句,「へし切君想去海邊嗎?」
「……」長谷部仍然兇惡地瞪著燭台切,被聽見願望的尷尬讓他無法輕易地放下,他執拗地瞪著燭台切,直到他眼睛發酸、燭台切堆滿歉意的笑容仍然沒有卸下。
……算了,燭台切也不是故意的,也是他不小心說出口才被知道。
「……就算想也沒有機會吧。」長谷部嘆了口氣,「主上交代的事還沒有完成,而且只有我去──」他瞥了眼吵著想去万屋的短刀們,「也不公平。」
燭台切無奈失笑,卻在即將笑出聲前將失禮的笑聲壓回喉嚨深處,只有脣角微微勾起,「你願意陪我去一趟嗎?」
「啊?」長谷部呆愣地發出疑惑,這人在說什麼啊?隨意離開本丸、原因是出去玩,還要他一起?就算是近侍也──
「主上也同意,他認為我擔任一年多的近侍是該休息了。」燭台切看穿長谷部的猶豫,「工作我暫時請鶴丸さん代理,沒問題。」
「……讓鶴丸代理才有問題吧!」太陽穴隱隱抽搐,燭台切是認真的嗎。長谷部忍不住用手指按著額頭。
「雖然平時鶴丸さん愛鬧愛玩也不怎麼正經,但該認真的時候卻比誰都可靠喔。」燭台切彎起眼角,露出信賴的微笑。長谷部愣愣地看著那抹微笑,心底深處卻泛出苦澀。
──他第一次看見燭台切信賴安心的笑容。
「是這樣嗎。」長谷部低聲呢喃。
「若是我不在時,有問題也可以找鶴丸さん幫忙。」
「不會有那種時候吧。」
「誰知道呢。」燭台切拍拍長谷部的頭,「去做外出準備吧,我們會沿著遠征路線走,那邊已經確認是安全的路線,不必全副武裝,開心地玩吧。」
長谷部讓燭台切的手在頭上揉搓一陣子後,突如其來地拍掉燭台切的手,「你把我當小孩子嗎。」
「抱歉。」收回手,燭台切輕拍長谷部的肩、轉身離開。
或許是錯覺、又或許是預感。
燭台切光忠那道可靠沉穩的背影彷彿即將消逝──長谷部想舉起手抓住燭台切的外套,濃烈的不安吞噬他的心臟,深深吸口氣,他告訴自己不過就是胡思亂想罷了。
──燭台切光忠會一直在這裡的,不是嗎?
長谷部回到他自己的房間,褪下護具、卻習慣性地帶上刀。他揉揉眼,靠在牆邊放鬆身體,想起剛剛的事卻又覺得自己愚蠢。
燭台切光忠不會消失、也不會離開他,那隻金眼直直注視著他。縱使那分被掩藏的暗戀不會被接受。
他緩緩地閉上眼。
「睡著了嗎,へし切君。」鈍重的腳步聲與沉穩的問句落在他的腳尖前方,他張開眼站起,對光忠拿起刀,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好了。
「這可不是準備好了。」燭台切忍不住地輕笑出聲,但他卻又像早就料到長谷部只會把護具褪下,逕自把拿在手上的草編遮陽帽扣在長谷部的頭上,「海邊的太陽很大,不防曬會曬傷的。」
「你自己呢,不帶嗎?」長谷部彆扭地將草帽壓低,一身便裝的燭台切真的很稀奇,他第一次看到沒有穿上外套的燭台切。
「我就不用了。」
「喂。」長谷部不悅地板起臉。
「我已經有做別的防護措施了,你別擔心。」
「什麼?」
「塗上可以防曬的油了。」燭台切比比他的臉,但長谷部卻看不出與平常有什麼差別。
「出發吧。」
「嗯。」拿起燭台切帶來的一部分隨身行李,長谷部走在燭台切的身旁、踏出本丸。
很稀奇、這一切都是第一次。
沒有背負任何責任跟任務,只為了『遊玩』而走出本丸,這是第一次。長谷部不習慣毫無負擔的走出本丸大門,忍不住左看右瞧,彷彿初次發現原來這條路的兩側都是一片翠綠。
長谷部的腳步不自覺地越來越慢,燭台切也配合地放慢腳步,讓微微瞪大眼、努力觀察四周的長谷部能欣賞沿路風景。
「真是太好了。」燭台切呼出口氣,將手向上伸展,像是終於放下重責大任般露出輕鬆無比的表情。
「什麼?」長谷部慢半拍地回應。
「放下重責大任的感覺。」
「……難得出來放鬆一次真的不錯。」長谷部不想承認想偷懶的心情,拐彎抹角地同意燭台切,「也就表示回去必須要更努力,才不會辜負主上讓我們休息的心意。」
「也是呢,要加油啊,へし切君。」
「你也是。」長谷部撇過眼,「現在盡情地放鬆,回去就要繃緊神經了。」
燭台切沒有回答,他只是直直地看著前方。長谷部也沒有追要答案,他好奇地四處探看。此時此刻的氣氛,舒服地讓他不想說話。
「你也是第一次出來嗎?」長谷部放鬆過頭似地問了平常不會問的問題。平時他們的距離總是隔著兩步,不遠也不近。那是燭台切刻意拉開的距離,他進、燭台切就退,他想拉住燭台切的手、燭台切就會客氣地迴避,他想那是前一個「へし切長谷部」的原因,所以他也配合不追問任何過去的事物。
「是啊,以前沒有機會出來。」燭台切有些訝異地挑起眉,卻仍然回答長谷部的問題,「以前我對近侍的工作無法上手,要顧及本丸的全部,說實在真的太困難了。」
「當我還是副手的時候,每天只顧著寫文件跟清點材料,有時還得勸架,一點休息時間都沒有呢。」
「……過去的近侍,是へし切長谷部嗎。」長谷部裝作毫不在意地問。
「對。」
「是怎樣的人?」長谷部深深吐一口氣,讓自己的聲音別顫抖。
「へし切君有興趣嗎?」
「……嗯。」
「長谷部君是個頑固的人。」視線從露出複雜神情的長谷部的臉上拉回,燭台切直望深遠的蒼穹,對長谷部說了一年來從未提過的往事。
「欸?」長谷部微微呆愣,但卻又不意外地想:因為也是へし切長谷部,所以本質相同也是必然的事。
「頑固、高傲、嚴肅、暴躁、愛恨分明,而且笨拙得不得了,上了戰場就像匹脫韁野馬,拉都拉不住,在戰場上很容易失控,非常麻煩。」
「……喔、嗯。」長谷部呆愣地點頭,他曾未想過會從燭台切的口中聽見一連串的缺點。燭台切和第一把長谷部感情非常好,是真的嗎?
「但那個人非常可愛。」
「……啊?」
「雖然頑固又嚴肅,卻不是不願意聽他人意見的人;雖然高傲、卻只是不善於交際,會在不小心得罪人時偷偷塞了很多自己喜歡的甜點作為賠罪;雖然暴躁,但也不會亂發脾氣,如果嚇到人了,他會立刻收斂自己。」
「嗯……」長谷部嗅著越趨濃郁的潮騷氣味,喉嚨不斷發澀。
「那個人啊、長谷部君──他喜歡紅豆羊羹,明明甜得不得了,他卻可以一口一口的咬下,還會不顧我的意願的分我一小塊,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,我也習慣那種甜味。習慣真的很可怕。」
燭台切的眼底現在映入的是什麼呢。長谷部注視他的側臉,卻看不清燭台切那隻金色的眼中會是什麼景象,現下只能看見朦朦朧朧一片。往日彷彿刀鋒般銳利的金,此時此刻卻像蜜般甜美,浸泡在回憶中的燭台切像是擁抱世界上最美好事物的男人。
「長谷部君非常笨拙,連撒嬌都不會。他常常撞上我的手臂,彆扭地看著我,當我問他要不要一個擁抱時,他又會撇過頭、紅起臉,說隨便我。真的是非常不坦率的人。」
長谷部低下頭,腳已經踩在沙灘上、意外得很燙。他想,眼角的濕潤是因為太燙了,一定是這樣沒有錯。
「那個人非常固執,一點都不會考慮別人的心情。」燭台切脫下鞋子拎在手上,腳踏入溫暖的海水,薄脣勾起苦澀的笑意。那雙眼總算看著長谷部,那隻蜜般的眼現在卻浮出悲傷的色彩。
長谷部握緊拳,他不能擁抱、安慰這個男人,這個男人不屬於他的,而是已經折斷的へし切長谷部。
「他啊,實在太過固執、獨斷,完全不考慮我的心情。只會考慮到大局,在戰場上唯一還保有機動力的他成為誘餌,讓我們安全逃走。」燭台切深深吸了口氣,將哀傷壓回胸口。一年來,他都是這麼做的。「但這是當時最好的判斷,我知道。」
「我接受這個現實,把他碎裂的刀身埋在後院。」
「……是嗎。」長谷部低聲回應,聲音乾澀的連他自己都嚇一跳。
「是啊。」燭台切蹲下身,將手泡入海水。第一次碰觸海水的感覺很新奇,細碎的沙粒和溫暖的黏膩感覆在手上,他掬起一點海水放在手心,卻又從指縫漏光。
留不住,就像長谷部君一樣離開,只剩下甜美和痛苦的回憶黏膩地殘留在心中。
「今天,謝謝你了。」燭台切抬起頭看向長谷部,「非常謝謝你,へし切君。」
「……我什麼都沒有做。」
「你陪我來看海了,不是嗎。」燭台切走到海灘上找顆大岩石坐下,「長谷部君曾經說過,他很想要看看海,但他還來不及看到就離開了。」
「我……」
「這是我的自私,能讓你看見真是太好了……即使你不是他。」
長谷部垂下頭,海水一波一波的拍上他的腳踝,已經開始變涼了。夕陽餘光染紅海水,看起來像是一片稀釋過的血海。
視線沿著捲起了浪潮,爛紅的夕陽與海的盡頭相接,或許另一端是彼岸吧。他想,燭台切思念的へし切長谷部、他曾經想追隨而去的長政大人或許都在另一端。
但他去不了,因為他不是人類、因為他有了必須要效忠的對象。
「回去吧,燭台切。」他踏上沙岸,走到燭台切的身側,「再不回去就晚了。」
「你回去吧,へし切君。」
「你在說什麼。」長谷部皺起眉,「當然是要一起回去的吧,還有很多工作沒有做,你想全部丟給我一個人嗎?」
「是這樣沒有錯。」燭台切揚起微笑,「我已經不會再回去了。」
「你是主上的刀,這麼做──」
「主上已經允許了。」燭台切打斷長谷部的話,「我已經可以休息了,永遠的。」
「……你要我來這裡就是看著你自殺嗎?」長谷部從喉嚨擠出話,惡狠狠地。
「抱歉。」
「……你真是自私透頂,燭台切。」長谷部頓時語塞,他咬緊牙根、揪起燭台切的衣領,「你真是個自私透頂的傢伙,燭台切光忠!」
「へし切君。」燭台切反握住長谷部的手,「你值得更好的人,回去吧,然後忘了我。」
「──混蛋!」長谷部覺得眼眶發熱,但他不想哭給這個混蛋看。
「你會成為優秀的近侍的,へし切君。」燭台切放開長谷部的手,「永別了。」
長谷部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留下燭台切一人,走回本丸。
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向主上報告,而主上又露出什麼表情。
他記得的,只有燭台切那時握在手上的溫度,比夏季黃昏的海水還要冰冷。
長谷部收起已經疊好的文件並放入置物櫃,結束一天的工作。
燭台切不在的日子並沒有對他造成太多的影響,那個人太過周到,竟然委託鶴丸幫忙處理一部分公務,但此時溫柔的安排卻讓他感到痛苦。他寧可燭台切丟下工作,至少可以讓他怨恨燭台切給他造成工作上的麻煩。
他可以說服自己、欺騙自己,自己根本沒有受到半分影響。
直到那一天,他再次與燭台切光忠相遇──截然不同的燭台切光忠來到這個本丸。
不斷壓抑的情感潰堤般地湧出,他呆愣地站在走廊上,看著燭台切光忠向他走來。
「好久不見,へし切君,自從織田一別就──」
「長谷部。」
「欸?」
「不准叫我へし切。」
「……長谷部君?」
「初次見面,光忠。」
「原來你不記得我啊……」燭台切忍不住苦笑,對長谷部伸出手,「初次見面,長谷部君。」
長谷部握上燭台切的手,隔著手套的手,比記憶中的手更溫暖。
-FIN-
留不住,就像長谷部君一樣離開,只剩下甜美和痛苦的回憶黏膩地殘留在心中。
「今天,謝謝你了。」燭台切抬起頭看向長谷部,「非常謝謝你,へし切君。」
「……我什麼都沒有做。」
「你陪我來看海了,不是嗎。」燭台切走到海灘上找顆大岩石坐下,「長谷部君曾經說過,他很想要看看海,但他還來不及看到就離開了。」
「我……」
「這是我的自私,能讓你看見真是太好了……即使你不是他。」
長谷部垂下頭,海水一波一波的拍上他的腳踝,已經開始變涼了。夕陽餘光染紅海水,看起來像是一片稀釋過的血海。
視線沿著捲起了浪潮,爛紅的夕陽與海的盡頭相接,或許另一端是彼岸吧。他想,燭台切思念的へし切長谷部、他曾經想追隨而去的長政大人或許都在另一端。
但他去不了,因為他不是人類、因為他有了必須要效忠的對象。
「回去吧,燭台切。」他踏上沙岸,走到燭台切的身側,「再不回去就晚了。」
「你回去吧,へし切君。」
「你在說什麼。」長谷部皺起眉,「當然是要一起回去的吧,還有很多工作沒有做,你想全部丟給我一個人嗎?」
「是這樣沒有錯。」燭台切揚起微笑,「我已經不會再回去了。」
「你是主上的刀,這麼做──」
「主上已經允許了。」燭台切打斷長谷部的話,「我已經可以休息了,永遠的。」
「……你要我來這裡就是看著你自殺嗎?」長谷部從喉嚨擠出話,惡狠狠地。
「抱歉。」
「……你真是自私透頂,燭台切。」長谷部頓時語塞,他咬緊牙根、揪起燭台切的衣領,「你真是個自私透頂的傢伙,燭台切光忠!」
「へし切君。」燭台切反握住長谷部的手,「你值得更好的人,回去吧,然後忘了我。」
「──混蛋!」長谷部覺得眼眶發熱,但他不想哭給這個混蛋看。
「你會成為優秀的近侍的,へし切君。」燭台切放開長谷部的手,「永別了。」
長谷部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留下燭台切一人,走回本丸。
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向主上報告,而主上又露出什麼表情。
他記得的,只有燭台切那時握在手上的溫度,比夏季黃昏的海水還要冰冷。
長谷部收起已經疊好的文件並放入置物櫃,結束一天的工作。
燭台切不在的日子並沒有對他造成太多的影響,那個人太過周到,竟然委託鶴丸幫忙處理一部分公務,但此時溫柔的安排卻讓他感到痛苦。他寧可燭台切丟下工作,至少可以讓他怨恨燭台切給他造成工作上的麻煩。
他可以說服自己、欺騙自己,自己根本沒有受到半分影響。
直到那一天,他再次與燭台切光忠相遇──截然不同的燭台切光忠來到這個本丸。
不斷壓抑的情感潰堤般地湧出,他呆愣地站在走廊上,看著燭台切光忠向他走來。
「好久不見,へし切君,自從織田一別就──」
「長谷部。」
「欸?」
「不准叫我へし切。」
「……長谷部君?」
「初次見面,光忠。」
「原來你不記得我啊……」燭台切忍不住苦笑,對長谷部伸出手,「初次見面,長谷部君。」
長谷部握上燭台切的手,隔著手套的手,比記憶中的手更溫暖。
-FIN-